史铁生在《记忆与印象》一书的开篇“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中谈论生死,说自己和陈村“都已经活得不那么在意死了”,但全文大部分篇幅都在回忆过去。也许是应了书名中的“记忆与印象”,也许史先生根本没有意识到,回忆过去,是对未来终有一“死”的在意。
于是我跟随着史先生的文字,努力搜寻脑海中关于外面世界的最早记忆——某年冬天,老家朝面的墙边,我坐在、或者是被安放在一块梯台形状的大石头上晒太阳,因为怕冷。我一动不动地坐在上面,用最原始的感官感受身边的世界——记忆中的那些感受,早已被后来的视觉和听觉所覆盖,但模糊的感觉似乎仍残存:感觉很温暖、很安全。
“我正在轻轻地走,灵魂正在离开这个残损不堪的躯壳,一步步告别着这个世界。”五十多岁的史先生可以自视而获得超自然、超自我的感触,而我对于死的体验,皆源自梦境。梦中的我死过一次,灵魂回到旧地,身边是熟悉的人,却都看我不见。然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死了,然后有生以来,从来没有那么悲凉过。
更早的梦里还看见过别人死去。准确的说,是一个从未谋面的朋友,死后灵魂出窍,我陪着这灵魂走过一段漫长的路,最后看着他在深海里一个巨大的贝壳里安静地消失,消失时耳边响起了柔和的音乐。我想,多少年后我将死之时,若也能如此平静,倒也应了徐志摩“轻轻地我走了”的情形。巧的是,听我妈说,我生下来三天都没能哭出一声来,说的正是“正如我轻轻地来”的光景。
这是我目前对于生和死的感觉。对于实际上并不可知的生死命题,再过几个十年,我又将能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现在开始,我已经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