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二十年后容颜尽改(下)

 

 

已不清几点到的大理,反正是半夜了,费了些周折才住下,晚饭也没吃,也不愿再出去,就直接睡了,起来时,已是近十点,收拾了下,包了辆出租车,凭着“爷爷”的记忆,到了他说的虎跳峡出来的第一个村镇。

 

难题出现了,二十年了,集市变成了小镇,麦田现已是国道,当年远远可以看洱海,如今洱海真的是远远的远远的…….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村子都改造了,名字也忘了,金花的模样淡了,当年的帅哥们也变成了“爷爷”,还有什么没有变?

 

有时想想,人的记忆真的很有意思,也许刚发生过的事情转脸就忘,可有的记忆,不论封存的再久,只要去触碰翻起,一切的细节都沥沥在目。

 

在此之前和“爷爷”说事情,一般都要说上两遍,也只能记往60%,可那天找金花时,他简直是个神童,过“耳”不忘。

 

我们在小镇上上下下走了两个来回,“爷爷”讲着当年这里的种种,种种。

感叹变化,不无遗憾的说着,“变了样子,找不到喽”。

我沉默,心里希望金花的再现,也许真实的金花远出现于探寻之外,也许只是对逝去的感怀或是情谊的抚慰……

 

 

在一个叉路口,我躲在纳鞋底的小店口避太阳,看着爷爷来回的踱步,突然他冲我跑过来,一把将我抱起在空中转一圈,放下莫名其妙傻笑的我,指着纳鞋店边上关着门的房子说:这是当年的小卖部,我们在这里买烟的。

 

顺着小卖部的小路走下去,出口却是国道,又打听了一圈,坐了个小蹦蹦到我们远远看到的村寨,印象中,金花们在穿过麦田的第一个村子。我们到了,迎面正遇身穿白族服装的妇女,看年令差不多四十多岁。

“爷爷,金花”我冲着爷爷就喊,这下子把“爷爷”弄得难为情了,半红着脸和来者打听之前的村子现在都搬到哪里去了。

 

按爷爷的记忆,金花的家是距洱海边最近的一户,家里出门不远就有一片树林,村子中横穿一条小河,村户分居在小河的两侧。每家都会有一个平台,可以晒网。如果按他的说法,现在洱海边有三个这样的村子,每个村子之间相隔几里;每个村子里都有同样的一条河;村子的尽头都有一户人家,门口也都有一片树林;晒网?这里哪有嘛!

 

我的妈呀,怎么找?难道要走遍这三个村子吗?爷爷很专注,话也极其的少,不停的打听着,走着,回忆着,指指点点着,根本没在意脚下的距离。

 

一家家路过,一村村看过,每一个尽头,每一片树林,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找着村里一百多数的老人,找着与金花哥哥同龄的人,找着爷爷曾经一切,一切的记忆……

已是下午三时,还有最后一个村子――大狗尾村。

 

我饿了,也喝了,在小卖店五毛钱买了个硬硬的萨其马,跟在爷爷的后面啃着,老头满脸心思,挨家推门打听着,他每推开一扇门我都希望,金花在里面织网。

 

走到大狗尾村的尽头,可以看见洱海,跳过燃烧的垃圾,不远的树林下面一堆堆的,白乎乎的东西,我想可能也是垃圾堆吧。洱海水位退了不少,在原本是海面的地方,又盖起了一排石房,这下子真的是没方向了,爷爷有些失落,不停的说,当年这里真的很美哟,我们就是穿过这片林子,和金花们去捕鱼的。

 

当我们返程准备结束这次探寻的时候,一直跟着我们,充当翻译的白族大姐跑过来,说在老年活动室找到金花的哥哥,我们即去,爷爷在活动室外看了半天,未进去,也阻止了大姐进去叫他。只是打听到他的住处,我们直接去了他的家。一个养鸡场,他的女儿,一个20岁初头的姑娘,接待了我们,爷爷说明了来意,姑娘笑笑,带我们去了爷爷二十年前住过的金花家。

 

门前的小河还在,只不过变成了小沟,干了……路边大柳树探进院里,柳枝撩扰着已被封起平台,渔网?不见了?大门陈旧紧锁,门边已经开始腐烂,看来已是很久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离开时,姑娘说起当年的三个金花,其中两个是姐妹,另一个她们好朋友来家里玩的,三兄弟走后的第三年,金花们陆续都结婚了。我和爷爷谁都没问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真的什么都不用说……..

 

爷爷的金花那天去赶集了,要到差不多天黑时才能回来,我们从村子里出来,爷爷给他的兄弟们打电话,告诉他们已经找到金花了,真是巧的很,兄弟其中的一个,在为长漂二十周年纪念集写文章,正好写到这一段故事,两人在电话里笑得开了花……“爷爷”的白胡子茬茬甩着水珠……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似乎理解了爷爷所探寻的…….我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终于可以坐下来吃饭了,快三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饿花了。饭后,准备返程,我问:

“你不等金花回来吗?”

“不等了,可以了,二十年了,见到了就不美了嘛”

 

上车时,“爷爷”冲着大街猛吼一嗓子:“李 金 花”

结束了,走了…..

 

走了……我真是很享受这个探寻的过程,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踩着不属于我的,久远的,厚重积淀的足迹,遐想着自己走来的路…….

 

那曾弥在心底的,略带着深深迷茫,淡淡惆怅的刻骨情谊,仅数载,随着年轻的脉膊变得那么微弱?难道这是最初的那份脉落?

 

我没有经历过那个激情年代,对理想单纯的追求,我虽不能够完全理解他们,但我可以完全感受到,他们二十年依然如昨的激情和厚重的兄弟情谊。

 

二十年后容颜尽改,我想唯独存于“爷爷”心底的那份激情与厚重情谊,从未曾有过丝毫寸厘的动改。也许这不仅仅是二十年来兄弟的情谊……

也包括你,我,心里最为自然的感情,这是种呼唤………

小雨发表于2010-09-28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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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国
    时间是情意的试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