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潭柘记》(清)方包



康熙戊戌夏(1718年)四月望后七日,余将赴塞上,寓安偕刘生师、向过余,会公程可宽信宿,乃谋为潭柘之游,而从者难之曰:道局窄不利行车,穷日未可达也。少间云阴合厉风起,众皆以为疑。

寓安曰:车倍僦,雨淋漓,诘旦必行。既就途, 果回远,经砠迹,数顿撼。薄暮抵山口,而四望皆荒丘,虽余亦几悔兹行之劳而无 得也。入山一二里,径陡仄,下车步至寺门,而山之面势始出,林泉清淑之气,旷 然与人心相得。时日已向暝,乃宿寺西堂。质明起,二子披衣攀蹑,穷寺之幽与 高;降而左,出寺循山径东上,求潭柘旧址。泉声随迳转,蘟藾密蒙,如行吴越溪山中,遇好石辄列坐,淹留不能进。

日将中,从者曰:更迟之,事不逮矣。余拂衣起,二子相视怅然,计所历於山,得三之二,去潭侧二里,竟不能至也。

昔庄周自述所学,谓与天地精神往来。余困於尘劳,忽睹兹山之与吾神者善也,殆恍然於周所云者。 余生山水之乡,昔之日,谁为羁绁者?乃自牵於俗,以桎梏其身心,而负此时 物,悔岂可追邪?

夫古之达人,岩居川观,陆沉而不悔者,彼诚有见於功夫在天 壤,名施罔极,终不以易吾性命之情也。况敝精神於蹇浅,而蹙蹙以终世乎? 

余老矣,自顾数奇,岂敢复妄意於此?而刘生志方盛,出而当官;得自有其身 者,惟寓安耳。然则继自今,寓安尚可不觉寐哉?

伊森Eason发表于2021-12-06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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