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美——金树岭探路

以前总觉得，美只存在于生机勃勃之中。斑斓的海洋，错落的森林，盎然的花草。虽然也会沉迷于大漠孤烟，荒草戈壁，但只是觉得壮阔，震撼，或者是凄凉，并不会觉得美。尤其是后来习惯于用相机记录景色，对自认为的美就更加的挑剔。

后来我才觉得，这种挑剔是多么幼稚和肤浅。

每每到了冬天爬山，尤其是没有雪的干燥天气，心里是有抵触的，恨不得春暖花开的日子眨眼就来。那满头满脸的灰尘就不说了，每次回家都得洗下两斤，还有那绊手绊脚的枯灌木。天倒是还是蓝天白云甚为好看，但目及之处除了荒山还是荒山。没有一丝绿色的点缀，更别提还妄想谷里有流水潺潺。

上山，爬升，很快就上到了小梁上。沿着山梁，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山梁左边，是深蓝到浅蓝的一层层山脉，最远处一道平平的山梁就是百花山。右边的世界好像要窄小许多，不远处便是几乎触手可及的灵山，再远处就只是灰白色一片。山头大多是巨石，石缝里填满了羊粪蛋。真庆幸今天带了薄手套，否则这每到下山要手脚并用的时候就尴尬了=。=

沿路的灌木有一些已经长出了软软的新叶，只是颜色是深褐色，看起来还像是去年没有掉光的枯叶子。只有最嫩的芽头透出一层粉紫色，有种蠢蠢欲动的勃发感。

每上到一个山头，就往四周看，那层峦叠嶂的景象对于常爬山的人来说大概早已经司空见惯了，有的人便觉得无趣，有的人依然每一次都为之欢欣鼓舞。近处的山阴面有的还留着雪迹，像是斑点狗。有的山峰是岩石断崖，极平整像是人工打磨的。我想起盗墓小说里写的在峨眉山就有很多由于处在断崖石壁上而不为人所知的字迹，很想有一双滑翔翼，滑过去看一看。

全程最大的惊喜有四处。

第一处是山坳处残留的石砌残长城，似是秦代修建，因为见不到一丝砖瓦的痕迹只是简单的就地将石头打碎然后堆砌起来。第一小段似乎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第二段更加明显时才引起大家的注意。自然之美自然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但我总觉得人文才是美感的点睛之笔。试想，一个清幽山谷是很美，若是多一栋小草屋？一头晶莹剔透的巨浪也很美，若是再有一位冲浪者？又如此刻的荒山，多了这么两段残留的人力气息，便多了一分历史厚重感。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山坳在历史的某个片段中也曾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或许这山谷中还曾驻扎过军营，这山就不再是一座可以忽视的小山头。

第二处惊喜是垭口处几片平整，软和的荒草垫子。自从在黄草梁十里坪扎过一次营，就一直念念不忘那平整的梁子上望不到头的黄草甸，在夕阳下闪着金光，随风舞成浪。过了一个山头，连蹭带爬越过石壁，一小片草甸就在脚下。兴奋不已，队伍在第二片草甸处迎着阳光坐下来吃午饭，再往前十几米就是今天的制高点金树岭。阳光晒着很暖和，真想躺下睡一觉，但午饭时间并不长，睡觉的事情还是留到改天再去十里坪吧。

上一次跟队，走在了前队，后队切下山谷走上了正道，前队却在山梁上奋力开路，费尽力气才回到正道；这一次在山梁和山谷的交界点，我看着前队已经几乎快爬上山头，而领队从山谷中返回说好像又一条横切的路，便义无反顾的跟上了后队，从右边山阴面切下山谷。结果明显的路没走两步便又成了羊肠道，每走一步都要极小心，路滑，有的地方还留着雪，怕稍不注意就滑一跤。精神高度紧张，走得很累，之前的畅快淋漓一扫而光，心里郁闷。路开始往山下走，想到今天的主路是沿着山梁，队伍不敢再沿路往下，只能找路再次切上山梁。等好不容易走上山梁，前队已经翻越了更前一个山头。看着已经快下午三点，据说我们今天还要到达更前面的那道平整山梁，我窃喜着带了三顿的食物……占全程几乎三分之一的巨石路使得队伍的行进速度其实非常缓慢，尤其是从巨石缝中下降更考验人。到最后下山时候我才知道，今天实际上只走了11公里。

考虑到队伍速度缓慢，我们没有继续往前走。领队遵循着下午三点开始下山的时刻点，呼叫前队分头从最近的地点找路从左边的山谷下山，在谷底集合。此时后队在中队的坚持下往前又再赶了一段路与中队已经会合，只有最前面三个人距离大部队还有一段距离。

到达谷底时遇上了今天第三处惊喜，齐腰的落叶，我叫它们为落叶泉。因为我踩上去以后尽管最深处已经到达了我的手臂，但脚下依然软绵绵的，似乎只要有需要，下面的挤挤挨挨的落叶就会翻涌而上，像是山泉。其实冬天很多山谷都有这样的落叶泉，但若是因为它们不够罕见就对它们的有趣视而不见，未免也太不懂得珍惜，它们也该觉得委屈了。

中午在梁上时领队还在讲这条路线没树没水，兴致不大，这会儿便看到了一段不到大约十米长的冰坡，也就两米宽，但依然足够作为今天的惊喜之四。若是夏天到来此处必定是叮咚作响，旁边野花摇曳。此时这一块冰面藏在这落叶之中，日日与清风为伴，天气转暖慢慢化去，不知道我们的到来有没有让它也觉得惊喜呢。

荒芜之色，我总归是学会了不再用镜头的角度去看这一张一张的平面图是否构图独特，颜色亮丽，而是坐在荒芜的怀抱中去感受，把自我沉浸在这种天地茫茫的孤独里，去体会每一块巨石，每一株灌木的存在，似乎是与他们并排坐在一起听风吹，而不是站在橱窗前对他们指指点点。等到觉得身心愉悦之时，大约也就算明白了荒芜的美感。

附照片（来源于活动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