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陀惊魂

   一、

 

 

     周五要下班,代代在QQ上说,去海陀吧。

     我说你去吧,可以在星期六发帖啊。

      他说,你去吧?

       我说,不去。我不想和你吵架,而且你会把我扔下。

        他说,我不和你吵架,也绝不把你扔下。

         我想了想,只要不走啤酒溪,别的路下撤听说还好,据说九爷当年貌似不就是海陀下撤一小时吗?于是答应了。

         当然不能我自己和代代去,早想好要喊上水晶和安。不料水晶直接否了,建议和大姐夫去大觉寺。她说明天有雨,而且那儿路也远,当天往返很有压力。我一想,最近加班也频繁,身体并不好,其实最好是在家睡觉。就给代代发了信息,说不去了。

         晚上回来很累,就早早睡了。电话响,大姐夫的,说你去大觉寺吧,车上能有你的位置。哦,我说明早上去就去了,不去也别管我。

         又睡了。

         过了会儿,电话又响,水晶说,大觉寺吧?我说先让我睡觉。

         又睡了。可反而睡不着了,醒了上网晃晃,11点多又继续睡。

         迷迷糊糊的电话又响了。我很崩溃。

        声音若有若无,隐约有人喊叮当。我问,在山上吗?初雪吗?

        果然是。说发觉半山腰没水,要我明天带3升水上去。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就没吱声。他看我犹豫,就说你要不来海陀,就让代代带3升水来吧。

        海陀耗费水量很大,我觉着我自己就得3升,再加3升,至少6升水,代代一个人背上去,确实不妥。

        于是就说,好吧,明天我去。

       一看时间是零点22分,于是给代代信息,说明天我去。希望信息别吵着他,但他还是和我一样,被吵着就再也没睡好。

      然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背什么包好呢?想着想着,天亮了。

       

 

 

 

 

 

二、

 

 

   天亮了,我还没想好背什么包。

   可是既然醒了,还担心当天往返回不来,可不敢迟到,早早爬起来准备包。还是定不下。最后还是背着70升的大包出门了,当然,6点多什么也没卖的,所以我只带着一个空包就出门了。

    破天荒,早到20分钟。

    和代代上车后,俩人都没睡好,于是都睡了。半睡半醒很难受,聊了会天,就到了延庆。很饿,我们找到了一个餐厅,正好人家服务员吃饭,就要了两大碗米饭和大白菜,很香很香,我已经3顿没吃饭,看见饭激动过度,只吃了一点点,倒是代代口里说吃不了,一大海碗米饭全下肚。

   我把剩下的用袋子装好,压得紧紧的,饭团。今天的午饭就它啦。

   然后出门买了15瓶农夫山泉,我们搭了绿野今朝的队伍,到了西大庄科村。

 

 

 

 

 

 

三、

 

 

    上升起初有点难受,很久没走路,也很久没吃饭,身体没什么力气,这15瓶水加一个大包,背不动。代代抢了4瓶水,顿时一轻,感觉可以走起来了。代代今天带了4升水,他的包背东西格外沉,又加上这4瓶,其实压力很大,我觉着有点内疚,不该让他分担的,初雪的活儿毕竟是我应承的。

    迅速上升,我知道今天的状态非常不好。果然,到了销魂坡,我已经有点恶心。坐在那儿,绿野的毅然说,你还是吃点东西吧,脸色发白。

     我倒是想吃,可包里除了米团子,什么也没有。可见,要在登山包里常年备用零食,葡萄干是不错的选择。

    死命爬过销魂坡,代代在坡顶等着,我心里有点傲气,你不等我,我就不用你等。歇也不歇,继续赶路。

     然而,身体可没有傲气,我觉着不行了。代代始终在前面,前面,我干脆坐下,爱咋咋地。等再一次追上代代,他说联系到初雪了,初雪说水够了,不需要。

     我怒了,决定把水全倒给小草喝。

     代代再三联系,始终说不要。于是我只意思意思倒了半瓶发泄下情绪,分给了别人两瓶,继续爬升小海陀。

      代代早没影了。我觉着这一段爬升,直接把睡眠不足和热量缺乏的恶果带出来了。坐在那儿很恶心,一步也走不了,心想不知直接倒下该怎么办。

      过往的山友冲我微笑,说,加油!我知道不行,就坐着傻笑。天很蓝,草坡上开满了胭脂花。据说初雪在小海陀顶了,估计看我口气不善,对,他让我们把水放在某个路边,他们去拿,我说我把水喂给小草了。

      其实我很希望代代或初雪下来接一下,真的走不动了。

      这时,有一位绿野的山友说,你吃两个杏子好不好?现在你的脸色太难看了,别逞能。

      我点点头。

      吃过一点含糖的东西,我终于能再走几步了。等爬上坡顶,初雪等在那儿喊我,我把头扭到一边,强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么牲口的,我很累。

      匆匆把水给他,我马上去找代代。代代留给我一袋咸菜,我掏出早晨的米团子,分成两半,只吃了一半,另一半留给下撤。

 

 

 

 

 

 

 

 

四、

 

     不到十分钟吃完饭,代代说,尽量快。能有多快有多快。

    天色阴沉,雷声已经传来。我说,我会尽力,但是不会拼命。你先走,不要管我。

    然后穿上了雨衣,雨就要下了。代代果然先走了。

     没几分钟,天色阴沉,乌云翻滚,雨点儿大颗大颗的砸下来了。水晶说的真对,一定会下雨。我真恨自己的大意,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这是高山,危险!

     天色很暗,山路湿滑,很多石头踩不住,我几次差点儿摔倒。风起了,有点恐怖,我忽然大喊:代代,你得等等我,这次你不能走了!

     代代转身就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也是,在野外谁能指望谁呢,你必须管好自己。看看前后,我的眼睛近视,没戴眼镜,这么暗的天,万一起雾,或者大雨,很容易迷路,太危险,必须靠紧一个领路的。正好看见了给我杏子吃的山友,赶紧跟上。

     这时,风狂暴的夹杂着雨点打过来,人有点站不住了,风的大小和去年长裕城差不多,雨点变成了冰雹,砸的浑身疼。

     天色可怖,我从没见过这架势,迅速蹲下,这是半山坡迎风地带,很危险。回头一看,大家都蹲下来了。

     后面有几个山友貌似不是经常户外的,我赶紧喊杏子大哥,我们蹲在一起,我说怎么办,太可怕了。他说必须走。

     手瞬间变得冰凉,身上没了热气,我觉着心里冰凉,狂暴的风带着冰雹似乎能把人砸晕了,我有点想流泪,心想本来就笨,砸坏了不就更笨了嘛!

    站不住,走走蹲蹲,经过山风最劲的山口,我们一起往一丛灌木后面躲,蹲下回看,半山坡上还有很多人没下来,正在风里东倒西歪。

     今天难道就遇险了吗?大自然的可怕,在于无法预知无法控制。雷阵雨,这是要命的雷阵雨。

     闪电,黑暗的天,狂风,冰雹。

     我把手放在脖子里,已经有点麻木,冷。有点害怕,鞋子里全是水,浑身全湿透,雨衣根本挡不住,风太大了。

 

 

 

 

 

五、

 

 

 

     我问,谁认得下撤的路?

    一个人回头,我一看,是今朝大哥,于是放心了。

 

    杏子大哥说,必须走。等在这儿身上的热量越来越少,太危险。好吧,豁出去了,咬着牙站起来,顶着风翻过垭口。

    雨继续下,我没命的走,现在苗头已经很清楚了,这条路,就是啤酒溪。后面还有多长,我知道,去年我们不就集体宣誓了吗?永别了,啤酒溪。怎料话不可说绝,啤酒溪,貌似我又来了。

   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情形下,下撤的陡陡的土路,已经是湿滑的陷阱,一定得揪住两旁的树枝,否则一定是屁墩儿。四肢并用,配上极好的柔韧性,能保证屁股不着地。最重要的是,为了今天迅速的爬升,早晨掂量了下手杖的分量,太沉了,我没有带。

   这时候我想起了青未了,这小子很明智的说,你们要么。。。要么。。。

   他要是知道还是这样的路况,不知作何分解?

    这时似乎有人喊叮当,我应了一声,雨雾里我想那是代代。这时候风小了,已经到了下撤的山背后,冰雹没了,只有雨点砸着脸,早没感觉了。

   我跟只猴子一样荡着树枝飞下去,代代远远伸出一只手,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安慰吧。我也伸出一只黑乎乎沾满泥巴的手,他握着我的手,说:没事的。

   我没看他,抽出手继续踩泥巴。我相信我一定错过了非常诚恳的目光,他穿的太少了,必须快走,不是不想等我,是不能,在那样的情形下,自保最重要。

    他的手比我的还冷。

    路上就是一个字:滑。

 

 

 

 

 

 

六、

 

 

 

   我根本不敢相信我们能下去,去年啤酒溪的惨痛还历历在目。我又跌了一跤,代代回头看,我问,我们能走下去吗?

   其实不需要答案,必须走下去。即便整条啤酒溪全是泥泞的湿滑路,一步一拽树枝,也必须下去。

   这时,看见了两个重装的人。我问:是和初雪一起扎营的吗?他们答是。我说初雪夫妻已经在山顶扎营不下撤了,你们好吗?

    他们显然不好。我很内疚,这时候我正跟螃蟹一样横七竖八的纠结在泥巴陡坡上,根本帮不了他们。他们问,你是叮当吗?

    很惭愧,帮不了你们。

    嘱咐了一下,实在不行就扎营,我赶紧追代代去了,现在不能耍脾气,必须跟上代代。

    雨停了。天色放晴。我欣喜的看看绿色叶子间的阳光,刚才的一切,仿佛不是真的。

 
 
 
七、
 

    狂奔下撤,我跟在代代身后不敢停歇。当年,斜阳和老蒲一定就是这么冲下去给大家找车的。代代心情也好起来了,天色明亮,时间是3点多。

   去年,我们应该是两点多到了这儿的。那么,必须快赶路,地面湿滑,夜路不行。

   。。。。

    后来到过了垭口,就是当年我迷路的地方,没过会儿,代代又不见了。他估计相信我的能力,对我太信任了。

    此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等我走到去年啤酒溪出口那儿,是6点半。没有面包车在等,这让人很失落,记得去年此时,有猫姐亲切的面孔等在终点。

    我一直走到马路上,手机没电了,借用了山东驴友的电话,得知代代已经走了。

    随后,多谢绿野今朝队了,7点40分到了火车站,8点30分的火车回城。

    在车上一位50多岁的老山友给我讲了一路,后来我意识迷蒙,就睡着了。

    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醒来发觉我的钱袋子不知怎么在身前的桌子上,看来真的太累啦。

    没打车,到家11点半。洗完澡写这篇记录,现在是1:15,今天很可怕,我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再爬山了。

 

 

 

 

 

 

 

 

八、

 

 

 

 

    随   感

   1,绿野队的屹然大哥跟我讲他们顺时针走大五台的经历,21小时,80公里,从早晨6点走到凌晨2点。我问,有女生吗?他说,当然,好几个呢。我们说一条路线是成功的,不是指靠男生的体力去完成,而是靠协作,只有有女生参与的路线穿越成功,才算真正的成功了。

    我们是一个团队,哪怕跟着走的人背包是我们帮着背的,但最后靠她自己的意志和能力走下来,也是走下来了。

2,什么是强驴?

   屹然大哥说,强驴并不是说你有多能走,而是指在面对突发事件时的判断能力,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困难情况下不抛弃队友,照顾队员的负责任的态度。户外一定是一个团队。

   这次今朝队是60人左右,他们不停的在手台里沟通,最后今朝大哥等在路口,确保所有报名人员全部下撤到车里,才上车。

   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带出来就不管了的,原来不是。

3,强度

    啤酒溪没什么强度。现在我相信了。这次一路被催赶的没啥子感觉,而且我觉着速度其实不快,想不明白上回为什么我们走了那么久。原来速度只是一种习惯。屹然大哥说,你别和人家比,和自己比。

    中午吃的很简单,我想,我们平时吃的有点多了。屹然大哥说,他走大五一天80公里的时候,只带了3瓶水,一个红牛,几个烧饼。我问,为什么我老饿?他说,平时吃饭7分饱,等爬山的时候吃饱,就不容易饿了。 原来,胃的供给也是一种习惯。

    关于这场山雨,屹然大哥说,很正常啊,每回他们走大五台都会碰到雨,而且风更大。呵呵,原来砸多了,习惯就好了。

    

     我并不累,就是心里很冷很难受。睡眠不足最要命。现在我明白了,在户外,我是一头还不算驴的兴趣爱好者。

    

     昨天的海陀还是那么销魂。下雹子的时候,乌云滚滚的气势有另外一种美。山花烂漫,碎石白云,看山在风雨里起伏,也有点暗喜,平常可看不到这景致。

     下撤跟泥鳅一样,代代就很喜欢,说这多好玩啊。我也觉着挺有趣,心里始终挺开心。

     我喜欢那些高大的树,变化莫测的山,这时候心里有纯粹的欣喜。对我来说,这才是户外真正的意义。

     初涉户外的朋友在考虑出行的时候,需要慎重,不能盲目信任领队,或者约伴者。天气、路况都要自己了解一些,别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处理的,新人和没经验的人未必可以。另外体力状况也各异,命是握在自己手里,一个疏忽,有时会是不可料的后果。

      又写了这么多,呵呵,新人都这样。

      最后,非常感谢代代,带我走了这么有趣的一次海陀行。人生总是难得经历,果然是这样的。

    

   

乐璞发表于2012-06-10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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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泡面
    强握手
    带你去转山
    写的不错,真有才。一切都是修为,很深刻。
    水杉
    挺能写的
    北国
    安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