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第一座雪山的真实记忆

    很长一段时间，忘记了奔跑，忘记了奔跑的感觉。寒意来袭的延庆傍晚，绕湖跑，人烟稀少的公园未见锻炼者。但久违了的独自慢跑，竟然如此畅快，畅快到我恨不得边跑边唱。记忆遂从愉悦的感受开始随性蔓延：我有多久没跑了呢……错过了前阵的马拉松，因为十一爬雪山磨破了脚后跟……哦，十一，奥太娜，我的第一座雪山……恩，重要的一段历程，竟然因为忙碌忘却了记录……如此，在难得安静的独处的夜晚，开始追忆我的雪山之旅。
    《国家地理》、《户外探险》，但凡类似的文章和图片，雪山的攀登及雪山的照片是我最感兴趣的内容，却并未想通，究竟是雪山的圣洁彰显的别样意蕴令人崇敬而向往，还是雪山的冷酷和距离令人敬畏而瞻仰。今天背考博英语词汇才刚知珠穆朗玛峰的英文是Everest，永恒的伫立在那里或许正是对雪山的最好写照。
    今年的十一抛弃了陪老妈去港澳游的义务，跟着队伍到四川攀爬奥太娜雪山。长途大巴从成都到黑水县城，依仗运气，一路顺畅，可惜的是我总是上了车就昏昏欲睡，一路景致变幻似徒留印象。只记得见到不少5.12地震遗址，当时的自己并不愿多想那些悲怆。只记得途径映秀、汶川，眼见新城建得很好，颇有些好奇消逝的旧城本来的模样，坚守在万人瞩目的新城中，过往的悲伤到底要跟随时光的步履多久远才能彻底消褪。想去，在亲身经历的几代人心中应当永难退却， 不是为了记忆而是经历和伤痛烙印在心底就将无可改变，至多只是弥补，只是因为生者总要继续。一如我常常想念父亲，它将永久的隐隐作痛，更何况在那里许多人失去的并不仅仅是父亲。
    黑水县，不到半天就能走完一圈，我们来回住了三两天。县城的完整记忆只停留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大巴车上同行的藏族姑娘泽里若玛。同行时基本只限于微笑，但次日在黑水街头的再次相逢令人欣喜，被她热情邀请到高山深处的村子家里做客。开始并未当真，后来因为天气不适合去达古冰川，呆在县城又无所事事，一群人就扛着一小袋米和一小桶油投奔若玛家。而偏偏是这随性选择的旅程，令黑水一行意义非凡。在若玛的藏族村子和家里，我们受到了朴素而热情的款待，喝到了纯正的青稞酒，吃到了新摘的蘑菇，现制的大饼（抱歉，突然发现我实在想不起来吃的那个主食该如何称呼）。和若玛同行，听她说她作为藏族本土居民在成都的师范学校里如何的不适应到一点点的适应，感受她的善良和淳朴，更看到她想毕业后回黑水做名老师的小小梦想在熠熠闪亮。我是多么希望能有那么一段时间，和她一起住在美丽祥和的山间，坐拥日出日落。山间偶遇一位藏族老阿妈，是另一位给留下完整记忆的人。看她背着差不多三十斤重的背篓缓缓的前往山顶的寺庙。我接过背篓背了一会，最原始最简单的背负系统背在肩头实在有些困难，最后是同行的鸭子帮老阿妈背到了山顶。老阿妈祝福我们的话很质朴，希望我们能和她一样长寿。仔细询问方知老人家现年87岁！惊闻处，一群人的梦想刹那间升腾：我们到78岁时还能负重爬山！不，还能爬山！不，还能健康的活着！不，还能生活自理，那就是人生大幸！然后一群人开始嚷嚷，户外精彩纷呈的各类强驴达人，试问又有几人能和这老阿妈媲美。再然后，跟随在老阿妈身边，才开始暗自感慨信仰的高贵和坚守的意义。
    县城到芦花镇，休息一夜，次日开始雪山行程。三奥雪山远观或近察的各种不同景致虽然动人，甚至不时令人兴奋，但坦率的说却尚不足以用震撼形容。更多的恐怕是一路攀爬本身带来的乐趣。而感触最深的，是攀爬雪山的意志力问题。开始的时候，非常不情愿背重装，因为整个队伍就没别的女士重装，大家都雇了背夫，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重装。虽然最后重装也基本走在了最前头，但收获的貌似不是得意依旧是质疑，质疑重装的意义。而同行同样重装的老熊总是苦口婆心和我讲重装的锻炼价值，在他，是否重装，和别人无关。后来的时候，很遗憾没有登顶，因为扎营醒来时天气不佳貌似不适合登顶，故未能提早起床提早收拾出发，却未想竟是越走越开阔，高处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最后眼见着山顶在自己面前，也相信自己还完全有气力登顶，却因为要服从队伍的整体时间要求不得不跟随向导撤回大本营。后来想，如果听老熊的，如果老熊不是照顾我，宁愿早醒，宁愿早出发，这次的雪山之行就圆满了……雪山上，有一个背夫是向导的女儿，16岁的格西出。虽然她穿着帆布鞋都比我强悍，但源于年岁，对小丫头的怜爱始终无法放下。山上走的时候问她累吗，她不好意思的说，累。但下山到客栈的最后一程路，当向导骑摩托把她背的那个大包接走的时候，她立即转头和我说“阿姨，我帮你背吧”……。下山后在客栈的最后一宿，藏族向导略显神秘的把我一人叫到楼上，不是领队的我忍不住想该不是要让我和大家说价吧？见向导拿出各种手链，我又忍不住心中嘀咕该不是要卖东西吧？最后，才明白向导是让我挑选一件礼物，后来才知能被单独送礼物是件宝贵的缘分，或许是因为这一路我跟他跟得最紧……在城里工作也好，生活也罢，平日的自己都还敢拿相对简单自居。而在这里，才发现，我早已被城市塑造得过于复杂……众生对雪山之巅的向往，或许也包含着对极致纯美的永恒追寻吧。
    写到这里，猛然发现，这不是我当初想要写的游记。没有了同行者的生动素描，他们曾带给我欢快甚至是小小感动；没有了卡龙沟等地美景的刻画，它们曾让我在瞬间惊叹和兴奋；也没有了返程在成都和舞鞋等人大快朵颐的记录，她们曾让我为相逢畅怀；甚至没有了关于成都的印象……但记忆总是如此，留下的是最真实的……和老熊约了一年一座更高的雪山，希望这个目标能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