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台，最后的金莲花

    小五的金莲花是早就预谋好的，回京前一周，开始在网上遍寻强度适中的小五活动。绿野上的重装两日十台连穿让我心动了一把，但很快自己掐灭。4.0，4.0哪！我再练十年也没有把握，何况已经是一个多月没有爬山，骨头里边都长锈了。

最后选择了小薇和老江的腐败小五。作为离群索居的社交恐惧症患者，我其实不爱参加纯腐败的活动。细想起来，这样一个我，不爱摄影，不爱喝酒，不爱贫，走路不看景，看景不拍照，人生最无趣的事，大概莫过于和我一起上山。

周五到京，迷迷糊糊一上午。借了老刘的自行车，奔到三里屯，在美嘉最大的厅看了中午场的《唐山大地震》。又是一个人坐在前排，哭的浑身找不到纸巾。跑出来顶着蒸笼般的日头，自行车居然就没了。捶足顿胸，涕泪交加啊！可怜我的新捷安特骑了两年，天桥下、地铁边，一停小半年，从来没丢过，这下可好，借了别人的车，两小时就没了。鼻子一酸，差点仰天长叹：老天爷，你王八蛋！

坐车去望京，靠窗发呆。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积攒的情绪，一闭眼鼻子就酸了。想着方登跳下车一边跑一边喊妈妈，想着陈道明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拍桌子：怕我担心？我天天担心！40分钟到望京，坐在望京医院门口吃冰棍，心情就跟一把麻花似的，拧巴着，解不开。不一会，神猫侠侣相携而来，猫哥背着大包，拧着手台，女神穿着花裙子，各种窈窕，各种销魂，外加各种唠叨：

“你明儿别自个上北台，啊？不安全！”

——我晓得，我晓得……

“遇上打雷，你就把杖收起来，手台关了！”

——我晓得，我晓得……

“天气不好就别乱走，啊？”

——我晓得……

猫哥终于受不了了，替我鸣了个不平：“他比你有经验好吧……”

女神充耳不闻，继续各种唠叨：“什么有经验，他要一个人走北东，他又没走过！”

我觉得我快要受不了了，你们就当我不会飙泪的么？老子可是刚看完《唐山大地震》的人，别再给我各种感动，啰嗦下去，小心我嘴巴一撇，嚎啕大哭。于是很淡定地挥挥手：

“回吧，啊，都回吧！”

于是二人相跟着回去等猫公猫婆了。

背上猫哥的豪华小鹰包，还是觉得不给劲，浑身不给劲，这他妈的完全没有上小五前该有的兴奋。回得王府，在物美随便塞了点吃的，找默默借了炉头，爬上丁丁的床，一觉儿喷香。

 

7月24

五点半起床，精神焕发，我心说状态来了，这回非得把1.0走成2.0不可。说来也怪，有时候睡十个小时都觉困顿，有时候睡五个小时便精力充沛。闲话少叙，在出租车上吃完麦当劳的特价早餐，我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集合地点。话说这次活动，我是两眼一抹黑，连领队都不认识，更别谈同去的队友，基本上连ID都没有细看过。在双秀公园门口，我逢人便打探：

“您是老江么？”

不是，哦，于是一转头：

“那您是么？”

“我是什么？”

哦，又不是……

好在大家都很靠谱，基本准时出发。但高速公路不靠谱，一路上各种堵，堵得同车两位MM都睡着了。我仍然精神抖擞，该出嘴时就出嘴，吃完了司机老韩带的小笼包子。不出神算子第五围堵的预测，我们没能按时到达山涧口村，换乘三蹦子时，手表已经指向14点。

三蹦子，是的，我想说说三蹦子。销魂的三蹦子啊，蹭破了我的屁股，导致此后的多日，我一走路，屁股上的两瓣肉就在磨破了皮的地方擦呀擦，火辣辣地疼啊。如果坐三蹦子不是上1900，而是上2600，对不起，东台未登，人已P。

1900营地，好吧，如果那么大个斜坡也算营地，实在是个不宜居的地方。我搭好帐篷，帮两位MM搭好帐篷，又帮老江领队搭好帐篷，吃点东西，三三两两吆喝着，准备登东台了。

15:30，一行11人开始登东台。

我绝对是打了鸡血，走了五分钟，就听见老江说，油条你压着点速度。大哥，我已经很压速度了。再压我就只好四条腿在地上爬了，趁老江一个不注意，将其甩在视线以外，蹭蹭蹭，鸡血往外翻，队友全部不见了。

15:50，走出第一个树林，上了销魂的大草坡。

 

回头一望，老江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不管了，我飞起来啦。

 

16:10，到达2600垭口。

手台喊老江，说是刚出第一个树林，叫我原地等待。

16:25，等待15分钟后，后队尚无进入第二个树林的迹象，我开始向东台方向横切。

横切的路，目测是15-20分钟的距离。可是我真的在飞，能感觉到身边的草丛刷刷地向后倒，五分钟，一秒也不多，我居然就到了东台山脊下方。我在手台里喊老江，我说我大概40分钟后就到东台顶了。于是老江兴奋地说：

“大家听到了吧！上到垭口，40分钟就登顶东台啦！”

16:55，玛尼阵。

 

等待后队约10分钟，后队始终没有抵达2600垭口的迹象。

17:25，登顶东台。

各种惬意，又开始在手台里喊老江老韩，我说我在东台顶了，你们上来还能赶上落日。老江兴奋地喊着：太好啦！

轻微的高反过后，开始盘算，这一趟1900至东台，除去等待时间，大概是90分钟。除去北东山脊不认路的因素，明天完全有充足的时间登北台原路下撤。但不认路，是个太不确定的因素，于是向北东山脊的方向走了20分钟，又返回东台。

 

18:30，终于有队友登顶东台，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ID叫静雨轩。

 

19:15，最后一名队友老韩登顶东台，咖啡因严重高反，已与另两名队友半路下撤。

 

下山途中，又是一路鸡血乱飙，不拍照，不停留，不看风景，埋头走路，抬头看月亮。

 

20:00,到达2600垭口，收拢前队，等了号称“十分钟就到垭口”的后队30分钟，风吹得人瑟瑟发抖，众人纷纷钻进树林。

21:30，追上半路下撤的咖啡等三人。

21:45，到达营地。啤酒、热汤、方便面，胡乱充饥。

23:00，钻进帐篷。

这个时候更加确证了1900的不宜居，不管朝哪个方向睡，身体都不可抑制地滑向帐篷的另一侧。帐篷外，有人酒，有人歌，有人笑。哦，小五的夜。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看了看手表的夜光指针：00:50。我该睡了。

 

7月25

01:50，闹钟响，五分钟后，我爬出帐篷。

几个帐篷闻声而动，园子出来了，一对情侣也出来了，说要跟我上东台。老江知道我想上北台，把他们一一劝退。

02:10，独自出发。

那一段路，我只想说，没有独自夜爬小五的经历，你永远也不能体会。当我钻进树林，四周漆黑，风起时树影婆娑，那些瞬间，让我相信，小五是有灵性的。头灯照向每一个方向都深不见底，草丛埋住了前后的路，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月光照在远处的山尖上，沟里的泉水哗哗地流，我离头顶的星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03:05，到达2600垭口。

 

打开手台，告知老江我的地点，随即关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上，有时手台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能把自己吓个半死，休息五分钟后，开始向东台横切。

03:30，玛尼阵。

月亮已经下山，我终归没有赶上它。四周进入了黎明前的深度漆黑。

04:15，登顶东台。

 

打开手台，告诉老江，我将在东台休整20分钟，吃完早餐开始走北东山脊。

其间看见梦想，披着睡袋站在东台顶，等待日出。问他记得我么？他一脸茫然，人生何处不相忘。

04:35，进入北东山脊，东方越来越亮。

05:05，我在北东山脊中段，找到一块大石头，等待15分钟，看日出。其实我有很多年，没有看过日出。

 

05:35，登顶北台。

 

打开手台，得知小薇带队开始登东台。困意袭来，躺在北台的悬崖边小憩，真的是个阳光温暖的好地方，不像东台，高处不胜寒。

 

06:40，开始折返东台。

 

07:40，东台顶。

开手台鼓励了一番正在艰难跋涉东台的队友们，然后找到一个草窝，倒头便睡。

09:00，一觉醒来，发现手台没电早已自动关机，站在东台望向来时的路，一个队友的影子都看不见。决定下撤。

09:10，下撤途中，找一驴友借手台抄到老江，得知小薇已放弃登顶。

09:15，碰到至尊宝等三人，仍在蹒跚行进欲登东台，计算了一下时间后，劝他们下撤。

09:30，在东台下的草坡上，碰到正在得瑟的小薇一众美妞。小J问我，不看风景不拍照，一个人走有意思么？

我说是的，我上山来的乐趣，只是埋头走路而已。

10:00，2600垭口，回头望，又看不见下撤队友的身影了。

11:00，营地。午餐毕，觉得有点累了。

12:30，拔营返程。

13:00，重新坐上销魂的三蹦子，告别小五。

好吧，文字就是这样的，酝酿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写出来的时候，好多情绪都已经不见了。此行最大的感触，是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很幸运。一直喜欢一个人爬山，而第一次接触集体户外，就遇到了无比卓越的蚂蚁兵团，遇到了优秀的K队和鞋队。是的，一支队伍要像一个人，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一个户外人的纪律与团队意识，真的与我们参加的第一次活动、遇到的第一个领队有莫大的关系。

必须感谢老江的信任和包容。我在心里跟自己说，如果领队说一个不字，我绝不独行。老江呵，下次有缘再同行，我也绝不独行。